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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江南人生】在痛苦的灰烬里,走进自己的人生(小说)

日期:2022-4-23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走出办公楼时,夜色已经降临了。芊子在楼前略站立了一会,便缓缓拐入人行道。她走得很慢很慢,听任夜色渐渐地渗入血管,足音一下一下敲击着路面的彩砖,似梵音飘向远方。

夜幕下的都市缀满璀璨多彩的万象灯火,天幕上一弯弦月如钩,发出微微清凉的辉光。钟楼小广场庆“六一儿童节”歌舞晚会还在进行着,一片欢声笑语,激情盎然。

芊子轻轻的吁了口气。无端的落下一声喟叹,这个绵长的五月终于过去了。

走过一段段不相交的路口,路边花事以临近尾声,缤纷落英铺了一地,这样的情形,就像一场繁华的盛典之后,那些残留的礼花碎屑,还遗留着曾经辉煌和奢华的气息。

芊子说:并不想总躲在角落为自己验伤。并不想回忆那些斑驳的往事。往事终究迷茫,记得这句歌词,整首歌就记得这一句。迷茫的往事是因为结局凄美。那些不得不放弃的凄美成了心底不朽的永恒。

都懂得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,总有坎坎坷坷,总有悲欢离合,让人生简单一点,对自己好一点,但现实中要做到又何尝容易呢?

那些往事在孤独而寂静的夜晚汇聚成一份浓的化不开的无奈,凝固在方寸之间。悸动着缠绵的伤感,折叠、压紧又深埋。

芊子的经历独特吗?当然不是。人们由于种种缘故不再和相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了,很多人在有生之年都会有一次或多次这样的经历。芊子只是其中的一个。只是,即使是同一种遭遇,由于每个人对遭遇的反应方式不同,因此就有了本质的不同。

芊子和凯青梅竹马,两家是至交,凯是独生子,芊子是家里老大。童年时一起玩耍,入学后,一起上学一起放学。凯虽然只大芊子八个月,却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保护和帮助芊子。如果有人敢欺负芊子,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人打架。有好吃的也总记得给芊子带一份,芊子带弟弟妹妹,他也守在一边帮忙。

在十五岁时,芊子就认定今生要嫁给凯。在二十岁那年五月的一天,凯和芊子正式恋爱了。爱的天苍苍地茫茫,前世已在此等候了三生三世,今生凝眸便是永恒……

二年后,五月里最后一个周末,芊子和凯结婚了。这个五月,蔷薇盛开,绿叶飘柔,夜莺歌唱。第二年五月,儿子踏歌而来。儿子的生日比结婚日晚三天,当时芊子一直祈盼能在结婚日生下他的,结果事违人愿了。

一转眼,儿子就三岁了。

那天,又是五月,五月的第二天,芊子遵凯的吩咐去商场买菜卖肉。因为凯的干妹妹君要来吃饺子。

芊子买完东西后从商场出来,看见凯匆匆从眼前走过,竟然没有看见她。

顺着凯去的方向看过去,一辆长途客运车正缓缓停靠在一家宾馆的门前。芊子想,凯是去接君了。

凯和君是同事,一年前,君大学毕业后来到凯这里工作。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凯的干妹妹。

君的家在一百公里外的地方,君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,继父脾气粗暴,而且,从初中起继父就表现出对她不怀好意的窥视。所以她和家里的关系很僵,每次回家只是为了安慰可怜的母亲,所以,劳动节三天的假期,她一号回去,二号就回来了。

自从君成为凯的干妹妹,悲惨的身世也得到了芊子的深切同情,芊子怜爱她,视她如亲妹妹般。节假日叫她回来吃饭,生日为她祝福。希望她多得到一些人间的美好,温暖那颗寒冷的心。

芊子跟着凯后面走,想着那就接上君一起回去吧。快到车前时看到君下来了,凯迎了上去,芊子站住等他们。

不曾想他们却一转身进了宾馆。芊子一下子愣在哪里了,稍一迟疑,便充满疑惑的跟了进去,心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吗?

进了宾馆,看见他们说笑着在上楼,已接近二楼了。芊子也茫然地跟着上了二楼。

芊子站在空无一人的二楼走道里惶惶然,两边一间间房门紧闭。没有一个人。芊子的心猛地揪紧了,心怦怦的跳着,面红耳热像做了贼般逃出了宾馆。

回家的路上,芊子不知道是种什么心情,大脑一片空白,感觉像在梦中一样。

回到家,芊子机械地洗菜、剁馅、和面,在饺子就要包完的时候,他们回来了。君很热情的问候芊子,很亲热的抱了抱孩子,并送了礼物。然后洗手,开始帮忙包饺子,像一个远道归来的家人。听着他们像刚见着面一样的寒暄着,芊子再一次脸红了。

凯几乎每天都有足够的理由不回家吃饭,也常常情不自禁的对芊子说起君的事情。有一次,芊子柔声细语地和凯开玩笑:“你们哥哥妹妹的,像天仙配一样哦,不会变成真的吧?”不曾想,凯立刻生气了,很严肃的对芊子说:“你怎么会有这么肮脏的想法?”然后,批评了芊子。

君照样每个节假日都来芊子家。君和凯总有说不完的话,有时,他们也叫上芊子一起玩扑克牌,但芊子总是玩的不好。更多时候,都是芊子在厨房炒菜、做饭,听着他们高谈阔论、欢声笑语。

吃过晚饭,凯必定要送君回单位宿舍。半个小时的路程,每次凯都要用三四个小时才能再回到家。

每一个这样的夜晚,芊子都会在哄睡孩子后,孤独而痛苦的守在那扇莅临街面的窗户边,迷茫的等待,一直到看到凯的身影就要进小区大门了,才默默的躺在床上,假装已经熟睡了。

芊子不知道该怎么做。她那样深爱着凯,爱到崇拜,凯的一切都是对的,凯的一切都是完美,凯是芊子的一切。虽然,那十足男子气背后的唯我独尊;虽然,那在溺爱下养成的暴燥脾气、狭小的心眼曾经使芊子无数次流泪,但芊子始终不改初衷,在爱中迷失着自己。

6月,芊子参加全国成人大中专考试,考上了医学院护理专业。

再一年五月的一个晚上,凯望着芊子,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他痛苦万分的对芊子诉说着他和君的爱情故事,他的无奈挣扎,君的痴恋苦闷。黑暗中凯手上的烟忽而急促,忽而缓慢地划着萤火虫般的弧线,照着芊子满脸的泪光……

凯凄美的痛苦让芊子心碎,瓦解了芊子的执着坚守。芊子成全了他们。

愁深似海,残阳如血。当两个原本红色的本子换成绿色时,芊子微笑着拱了拱手,淡淡的说了声:珍重!

蒙田说过:“世界上最重要的事,莫过于懂得让自己属于自己”。

芊子说:“渐渐地,我清醒了,我把自己都弄丢了,还让别人爱我什么?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,拿什么去爱别人?”

芊子在痛苦的灰烬里,真正走进了自己的人生。“君自横行侬自淡,升沉不过一秋风”。和命运结伴而行。你无法阻止生活的变故,重要的是,在身处衰落时酝酿新的生机,直到流出欢欣的泪水。

芊子想起那首诗:这些年/最坏的时光/已在叶子的背面悄然滑过/我正在叶面上奋力旋飞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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